县城里的移动支付江湖
科技改变生活,让生活变得更加美好。经过十年的发展,移动支付已经渗入到了我们的生活当中,让我们支付更加便利。本文讲述了在一个小县城里,县城因移动支付而改变他们生活的案例,一起来看看。
经过10年的发展,移动支付已经取代掏钱结账,成为中国人日常生活中,习以为常的动作。根据。中国支付清算协会发布的《中国支付产业年报2022》显示,截至2021年底,中国网络支付用户规模达9.04亿。有专家预测,未来中国移动支付市场规模还会进一步扩大,预计到2026年移动支付的交易规模有望达到1290.42万亿。
如今,移动支付的风潮正在渗透中国千余个县级行政单位。在山西的小县城长治,我们看到了中国大部分县城正在因移动支付而发生改变的市井生活。
一、县城里的线上支付江湖 “手机里的钱就是一串数字,”小黄说,不安的感觉对于这样一群对钱的数量“一点概念都没有。”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灾难。今年6月,小黄在朋友家做客时吐槽一个月挣八千,抛出车贷房贷,剩下的钱放在手机里不知不觉就没了。分文都攒不下来。
在山西长治县,销售员小黄试图弃用线上支付。花了千把元,他从网上淘了台小米牌学生手机,功能简单,最重要的是——用不了移动支付。
他兜里重新装上了人民币。薄薄的一叠,付钱的时候从兜里掏出来,数出几张递出去,一沓钱花完了,花了多少钱心里有数,久违的感觉。小黄寻思着,钱一有数,就不会乱花;不乱花,钱不就省下来了嘛。
麻烦却是多了起来。每次但凡想买点什么,得客客气气地和老板问一句:“收现金吗?免不了被上下打量一番,接受一番申请差异的注视,然后才得到准许:收。
有一次,小黄去小卖部买了25块8毛钱的东西,老板哪儿还有两毛钱的纸钞,实在找不开,老板范文小黄:怎么不带手机?小黄才承认,他还是摆脱不了线上支付。即便他本人下决心不用,他为了长治县乡亲的方便,也得继续用移动支付。
长治县市井的生活已经和移动支付嵌在一起,无法剥离。
“一份油泼面、一份干拌面!”淮海小吃街上的西北宽面馆来了两个银行职员装束的女。报完菜,两人抢着扫二维码付款,“微信收款,23元。”不知是谁抢先付了款,付款音传到摊主张尕亮的耳朵里。
“好嘞!”张尕亮顾不上抬头,赶紧收拾残碗端水招呼女客落座。好一阵没有这么忙活了。移动收款的声音,是小店的生意重新转起来的标志。淮海小吃街在今年3、4月经历了疫情封锁重新开放,作为街上西北宽面馆的东家,张尕亮和妻子忙个不停,一人下面拌料,一人收碗抹桌,有几天两个人忙着,没有人顾得上收款。
距离小吃街不到三公里的一家大型制造厂,午饭时间,餐厅自助无须刷钱,总装线聋哑人王磊下工前还是装上了手机。吃过午饭从食堂出来,他溜进了入口的小卖铺处,在里面转了两圈,买了一根烤肠和一包辣条。收银员是隔壁车间的女工,见他工服背后贴着荧光条知道不会说话,比划了两根手指,王磊滑动解锁手机熟练付款。
县城晚上最热闹的城隍庙广场,本地红人“小胖妞”正在众人的围观下载歌载舞,不过她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两副手机上,屏幕里老铁们不断刷着小心心。小胖妞一首接一首的劲歌热舞让夜晚沸腾,只是中间偶尔传来音响里的甜美女声“微信收款一元”让堂堂大网红略显尴尬——谁让她地下还摆了收款码。
退休职工蒋姨每天下午出门遛狗,都要带着那台薄薄的智能机。起初她嫌累赘不肯带,可家人总因为联系不上她而平白担心,女儿为此还恼怒了几次。在孩子们的要求下,不得不随时把手机挂在胸前。用智能手机多了,蒋姨的生活习惯也改变了。她不仅不嫌手机累赘,现在找不见手机,她根本出不了门。她把手机字体调得老大,每次遛狗回家,都会带着小狗顺便逛菜市场买菜。她慢慢地操作,按出扫一扫,对准付款码……“叮”的一声,2块钱的馒头费便划进了人家账户。
微商娜姐直接用上了微信转账支付酬劳。在小孩出生后,她代理了一个母婴用品品牌,成为了该品牌的“山西第一经销商”。从此她的朋友圈都是厂家给提供的各种广告。靠做着熟人的生意,她的生计还算可以,一度有开店单干的想法。
她在附近村落找了两个员工。每个月2200,对方给她吆喝,出货后,一手给货,一手交钱。
没有劳动合同,没有休息时间,更没有五险一金。口头约定的公司就这样运转着。每到月底,娜姐总会给两个员工转账做工资。清楚明了,有迹可循,让她省了不少心。
在小城长治的寻常巷陌,这样的线上支付细节时刻发生,人们的生活和线上支付交织在一起,已经无法剥离。
二、谁在线上支付收钱 县城,一度是线上支付争夺的阵地。线上支付打入县城后,一批个体摊贩试着主动用线上支付改造自己的生意。
“两拨人,来了一轮又一轮。”在长治最热闹的八一广场桥北小吃街卖汆汤的大婶感慨,2015年的时候,支付宝和微信支付两家巨头在长治县的小镇里争夺线上支付的市场。“当时我们卖一块钱的东西,今天微信敢补贴3毛钱,明天支付宝就敢贴4毛。”那段时间赚得可多,不说买卖挣得,光平台补贴,就能领上千元。她一度为算不过来给客户推荐哪个买单好而发愁。
她感谢线上支付,不仅仅因为多赚了钱,还因为有了那个小小的付款二维码,她一个人出摊更游刃有余了。以往她一个人收钱、做饭,钱黏腻腻粘在大口袋里,她汆汤的手在口袋里找半天捏不齐找零用的纸币。做饭、收钱,简单的步骤繁琐又麻烦。有了线上支付的二维码之后,她考耳朵就能管收账的活儿:“省了一个劳动力,这不是钱啊!”
更早的时候,在微信和支付宝留意到小县城之前,县里“阿里巴巴烧烤店”的老板老马就在食客的要求下使用了微信支付收款。一开始,他还以为得加对方好友,通过好友对话框里的红包功能收钱。结果食客不愿加他好友,拿过手机点开了他微信钱包里的收款码,自顾自扫码付了餐费。“这样付钱不用加好友。”留下这句话就走了。
于是老马索性用起了收款码。一开始,他觉得新奇又尴尬。那时候手机没那么高档,还没有收款到账语音提醒,有时候网络不好,食客付了钱半天他也看不到账户显示,只能追着客户确认。有些客户理解他,乖乖配合,遇到不理解的,直接拉下脸摆出不耐烦的样子,仿佛在责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
还有一些掌摊人不仅用线上支付替代了原本的收银,还钻研着想让自己的生意“触网”更深。
在长治五一小学门口推炸串车的老刘,2017年经不住长治农业银行业务员的软磨硬泡,收下业务员许诺的两个水杯和一个书包,办理张贴了微信、支付宝、农商行的三付合一码,他还在一旁贴着自己的微信名片二维码。两张二维码,是他生意兴隆的秘诀。一张用来支付,一张用来加他好友,后者也是他留住客户的秘诀。
只要扫码加好友,老刘就会额外送顾客一串素串。这些年,他每天早中晚在学习到门口摆摊、晚上则挪到县城最热闹的八一广场,每天辗转好几个地方,靠着每位好友一个素串的成本,他攒下了一个稳定在300余人的顾客群。逐渐有了稳定客流。这些人不算少,养活他们家已经绰绰有余。
在微信群,刘老板每天会告知大家自己几点在哪里出摊,方便有心光顾的顾客找到他。遇上逢年过节或者年轻人们流行的“光棍节”、“520”,他也经常给下一场数额不大的红包雨;有时候他还把熬料、穿串等准备工作视频发群里,让大家吃得放心,群里氛围很好。现在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收入能上了万,在小城里算是「高薪」,相比此前在制造工厂月薪3000的待遇,成功让自己的月收入翻了一倍还多。
这些操作刘老板后来才知道有一个专业术语叫「社群运营」,告诉他这个词的,还是县城跟他一样搞客户群的药店老板。当时老板告他进群成了会员以后买药搞活动便宜,他内心还想笑,谁天天买药还弄个会员。结果加了没多久他就忍不住下手了,维生素、山楂片、枸杞……便宜量大,买大赠小,刘老板想着,这些东西总有一天需要,群里的会员还能拿到药店的“折扣价。“不买还等啥?”刘老板说,他很惊讶的是,群里还有人直接问药店老板“批发”。
慢慢地他开始思考,「微信群」是个好方式,在自己的烤串群,越发卖力地给老客户哄着,新客户引着,慢慢收入就上来了。
在长治跑出租的罗哥也是是微信收款的「重度商户」。
他曾在省会太原拥有过一份月入过万的销售工作,几年前父亲生病,他辞掉工作回了老家,为了时间自由一点方便照顾老人,罗哥只好跑起了出租。他和另一个人白天晚上双班倒承包下来,每个月要交三四千的“份儿钱”,算下来每天跑够350才能够勉强维持生活和医疗费用。
罗哥在主驾驶和副驾驶的扶手中间贴着二维码,在后排右侧乘客要下车的地方一面挂着微信,一面挂着微信二维码,只要拉上人就四处侃大山。微信是他的收钱工具,收回来的车费每凑够1000元,就给老婆转过去,只留两三百块应急用。这样每个月家里营收多少就看有几笔转账即可,通过小账本还能清晰地看到收入来源。
现在老婆一份工,罗哥自己一份工,儿子幼儿园,爸爸身体也有好转,钱有时候还是不够用,只不过一家人在一起,对他来说一切都值得了。
当然还是有用现金支付的,以老年人乘客为主。
落个经常在长治宾馆等活儿。长治宾馆是小城里有头有脸的国营宾馆,各级领导官员来开会的很多,有一回他在宾馆门口接到过一个大背头的上了年纪干部,一看就来头不小。结果对方看起来体面威风,下车时竟然不会用微信支付,丢给他一百块钱罗哥找不开,那人大手一挥便下车了。
三、玩“红包”给了老乡们精神满足 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等机构2021年7月发布的《新媒体蓝皮书:中国新媒体发展报告No.12(2021)》,接受问卷调查的受访者中,有近9成人每天使用微信。日使用时长在“4小时以上”的受访者人数最多,占比为25%。
然而估计这些机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,基层老百信每天用微信做什么。相比于城里老人对微信支付的热忱,长治农村的乡亲们则在这一基础上提出了更有创造力的延伸:红包。一种新的“新经济业态”伴随着红包出现了,且很有市场。
家住长治县县农村的艳芳经营着一家麻将馆,一直做附近村民的生意。2020年疫情以来,因为没有营业执照,她的麻将馆被迫关门。好在门面是自家的,麻将馆关了也不用空付租金,没有损失多少钱。
关掉麻将馆之后,艳芳开始寻找其他的挣钱方法。
她的微信上聚集了四五百号村民,二三百号麻将客户,她开始琢磨开设线上麻将馆。一个麻将APP她以前常玩儿,她研究了规则,发现能让自己成为房主,邀请客户上线打牌。她主动招呼大家成局,八圈一把她收每个人3元红包,好的时候一天能有20多桌,比她家那三间门市房桌子的总数都要多。
而艳芳只需要开锅时候收每人“场地费”即可。组局成功四人自己建群,输赢都微信转账。她有好几个微信用来收款。她也在社群里努力「运营」,凑不够人数就自己先顶上,最忙的时候,艳芳的公公婆婆老公都来给她替人头。
她很享受网络上指点江山的感觉。“有了微信以来,大家都不敢欠钱了。以前几块几毛的,附近人直接抹零,现在哪怕是一厘也都能清清楚楚付给彼此。”艳芳一阵轻松地介绍,她也坦白,并非没有风险。
她的「欢喜麻将群」都是人拉人相互拉进群的,有一些自己也不认识。作为群主她有必要守护群里人的信用安全,有一回遇到不认识的人输钱了直接退群拉黑,她不得不垫付了欠款。从此她开始了入群认证,必须有熟人担保才能进群。
这一创新每月给她带来了3000多元的红包收入。虽然比不上以前,可她省了不少心。以前开线下麻将馆,遇到喝酒闹事耍赖皮的,还得出来陪笑脸哄着,现在发疯的人,管理员一脚踢走就行。以往过年还多管瓜果零食和晚饭,现在省了一大开销不说,不讲规矩的还能直接挂朋友圈。
最重要的是,她的时间更充裕了。以前一天从下午到半夜都耗在麻将馆,孩子才三岁就识牌,五岁就会摸。长大了写作业就在麻将桌上,小小年纪在吵闹环境中难以静心,被烟熏雾缭呛得咳嗽不停。现在网上打麻将安静多了,不算账的功夫,艳芳能有时间辅导功课,还能亲自下厨给孩子做顿好饭。
艳芳的三舅妈大兰子也很沉迷微信支付,她和邻里把微信红包当作了一种游戏。从村里搬进小区的集体楼,大兰子一开始很不适应。以前的老邻居没了,想去打麻将没了伴,冬天漫长的农闲她该怎么度过。
以前的牌友把她拉进了「好友红包娱乐群」。这是基于微信红包的的一种游戏。群里面都是熟人,他们中有一个人会发起红包,数额不会超过10块,抢到最大金额的人,再发一个10元红包,以此类推,一直到游戏结束,输赢见分晓。大兰子参与起来兴致勃勃,进群当天一下午都趴在沙发上点手机。
手机是儿子一年前给她换的,已经有点卡顿,这很影响她抢红包的速度,经常忙活半天一个也抢不到红包。有时候手气好得次次第一得发红包,气得她恨不得剁手。如果可以许愿,她期望自己每次是第二名,不用出钱还能拿到最大的红包,经济效益最大。
最多的时候,她有二三十个抢红包群,每天忙得不亦乐乎。后来她学精了,每次参与游戏前都要先做记录,登记游戏前后账户的约,差价便是输赢的结果。
在红包游戏里,微小的金额都显得郑重。以前打麻将每天输100块,大篮子都没什么感觉,现在线上耍红包,要是哪天少了5块钱她都叹气连连。连续一个礼拜日历上登记的数额为负后,大兰子告别了红包群。账户里的余额,就用来给两个孩子发红包。
她和儿子女儿不亲近,互发红包是表达爱的唯一途径。三八妇女节、母亲节、生日,甚至是六一儿童节,远在大城市的俩孩子都会给她发红包。数额不大,200以内,顺便写上一句祝福话,大兰子学会截图后总是晒在朋友圈,展示小棉袄和小夹克的用心,顺便收获朋友们成排的点赞。
微信能在入长治这样的小城杀出重围,还依赖于中老年人。
根据2018年腾讯发布的《老年用户移动互联网报告》显示,当年我国的老年网民数量已经达到8000万,占比总老年人口数的20%。也就是说,每五个老年人中就有一个使用手机上网。现在,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长。
长治更是一个典型的老龄化城市——老龄化占比19.15%,按照国际计算标准,早已经超过了14%的深度化红线。而华经产业研究院数据显示:2020年长治市年末常住人口数量比上年减少了29.71万人,相比2010年减少了15.37万人。他们中很大一部分被虹吸进太原、郑州、西安等附近省会城市,更有追求一点的则前往北上广深打拼。“总之待在哪里都至少比家乡强。”
当留不住年轻人成了现实,长治的衰老肉眼可见:公交车上目光所及都是银发老人;公园里的户外KTV、广场舞大部分被50岁以上人群占领;附近小学接送孩子的,也几乎都是爷爷奶奶辈……
从每10万人口中受教育程度人数来看,2020年长治市常住人口中拥有大学(大专及以上)文化程度的人口为15247人/10万人,拥有高中(含中专)文化程度的人口为16279人/10万人。这里面的老年人更是寥寥无几。
他们年纪稍长,文化程度有限,刚刚接触移动互联网不久。对这个广袤而神秘世界里呈现的爆炸式信息还没有学会适应。微信一般是中老年人第一个安装的工具,用来联系子女;学会微信支付才是他们真正融入数字世界的标志。
55岁的王阿姨也是在此机缘下才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台智能手机。疫情之后,去哪里都需要“码”,大屏手机出现在了她的视野。儿子给她买了台小米,安上了微信、抖音、快手,让她能方便联系和打发时间,还给她绑定了自己的银行卡,教她怎么出门买菜、怎么给人转账。
王姨学得很认真,不久便在这份辛苦学习里获得了自由。她沉迷上了短视频,还跟着邻居的脚步学起了购物。邻居孩子给她的短视频认了证,她从此爱上了“小黄车”和“小红车”。3块钱十条的洗碗布,9.9的洗衣液,19.9的薄外套……她不会用放大镜功能搜索,每划着看到一个都觉得好便宜。跟着点进小黄车微信支付,王阿姨初识着便捷生活的喜悦。
她最喜欢的软件是拼多多,像个游乐园一样,可以种树、可以养宠物、可以答题。每一个都可以抵钱让购买更划算,从此王阿姨乐此不疲。有时候玩儿得昏了头,竟然花钱昂贵饲料给宠物进化。理由是这样可以更便宜。至于这笔账省钱了没有,她至今也稀里糊涂的。
作者:刘小云;公众号:边码故事(id:tech-kk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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